阿别

［绎夏］庆雪归

“陆大人要成亲了！”

“哪个陆大人？”

“哎呀，就是北镇抚司的那个陆大人！”

“......”

面对道贺的人，袁陈氏红着眼一一笑着回复，进了一家面料店，挑了一块大红色的面料。许是这块料子太好了，花了她不少钱，袁陈氏从店内出来时，眼圈儿都红了。

众人只当她舍不得女儿。

六扇门还是照常的接任务，出任务，只是少了许多欢声笑语，安静的只能听见捕快们来来往往的急匆匆的脚步声。

杨程万站在六扇门门口，像是在等什么。等什么呢？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杨岳拍了拍他爹的肩膀，在他耳边低语几句，杨程万揉了揉眼睛，重重叹了口气，随杨岳回去了。

陆府的一切事宜也都备好了，只差陆绎去把袁家姑娘娶回来。

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，没什么不一样，又好像缺了什么。

比如湖面平日里用尾巴摆弄湖水的鱼

比如柳树上本该搭着的褐色鸟巢里的鸟蛋

比如往年第一缕吹起柳枝的风

再比如......那馄饨铺子前吃馄饨的小丫头

陆绎缓步走过一条青石巷，在一家老字号买了两坛琼花酒，并未回去，而是再往前走了许久。

是一片琼花林。

陆绎走走停停，时不时摸摸树干，最后他在最大的一棵树下停住了。

“就这里吧。”陆绎拍了拍树干。

再沿原路返回。

一路上，有许多人向他道喜，他来者不拒，一一笑着回复。

待回到府邸时，脸都笑僵了。

那两坛琼花酒，太过醉人，陆绎忍不住多喝了两口，倒在床上前还想着：这酒不错，日后多买两坛，今夏定是喜欢的。想着想着又怪礼法太过俗气——大婚前几日不许新人见面。

迷迷糊糊之间，陆绎听见有人怪他，怪他成亲前一天就喝的醉醺醺的，不过那人还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他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上了被子。

好像没有谁知道

那鱼啊，早被猫儿们一齐吃完了，纵是人们如何阻拦也没能留下一条。

那鸟巢啊，已是去年留下的，上面的草都枯了。

那风啊，还没到柳树抽绿的时节就已经匆匆掠过梅林，只留下满地芬芳，奔赴下一个春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陆绎是被人叫醒的，醒来时，自己身上并未盖被子。陆绎想，自己什么时候还会蹬被子了？

来不及细想，陆绎赶忙换好早早就准备好的喜服，是大红色的。

陆绎常年穿深色的衣服，是北镇抚司的阎王；只在少数时候穿些白色，像是九天上的神祗，故而今日换了大红色的喜服，倒给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，显得平易近人许多，眉眼间藏着温柔与几分紧张。

紧张，温柔皆是因为她。

他翻身上马，身后没有接新娘的马车......

百姓不解，没有马车，如何娶得新娘子？

随后便释然了，许是新郎官怕马车颠簸了美人，想亲自抱回去吧。

陆绎骑着马，身后的护卫，百姓跟了一大串，嘈杂的很。

陆绎又翻身下马，看着袁陈氏将今夏慢慢扶出来。

陆绎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。

这寂静来的太过突然。

谁都没想到，前几日还在门口埋怨天公不作美，都快春天了还不下雪的小丫头，如今竟然被封在一块木板里，木板刷上了红漆，正中央刻着的字本是不明显的，却被刷上了红漆，又被人以金色的墨汁描了一遍，倒是格外显眼了。

明晃晃的“吾妻袁今夏”五个字，在陆绎看来十分刺眼。

他恭敬的接过红木牌，袁陈氏看着他颤抖的手，没有说话，只是拍了拍他的手。

陆绎将木牌紧紧搂在身侧，翻身上马。

没有该有的花轿，没有该有的气派场面，没有该有的喜气洋洋，却留下了泼天的悲凉。

望着陆绎已久直挺的背影，大街上少有的安静了。

陆绎一只手紧紧抓住缰绳，一只手搂住“今夏”。马匹摆动之间，露出了袖口红色的手链。

“我是大人，你要听我的。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，姑娘醉醺醺的坐在自己身旁，听了这话，撅着嘴巴就要亲他，他也将头伸过去。

姑娘的唇很软，嘴里带着甜甜的果酒的味道。可他明明记得，这样的果酒该有些涩的。陆绎少有的贪了嘴。

“我是大人，你要听我的。”又是相同的话，可面对的确实满身狼狈的姑娘，他还记得那天她去时穿的是自己为她挑选的鹅黄色的衣裳，他还记得起初她怕出任务是磕着碰着弄坏了，死活不肯穿，后来还是他说：陆府不差这个钱，弄坏了再买一件便是。小姑娘才妥了。陆绎可没错过她喃喃的一声“败家玩意儿。”他还记得，他的姑娘是一身红衣回来的。

那时，她害怕的哭出来，嘴里直道：“这衣裳可惜了......”陆绎抱起她，一边往往陆府奔去，一边颤抖着说话：“衣裳破了就破了，等你好了，我陪你再去挑两身，若没有你喜欢的那咱们就花钱请人回来，专门给你做衣裳，你想要什么颜色的？我觉着还是粉色适合你，其实蓝色也不错，要不再买一件黄色的吧......”

那天，是他陆绎自母亲去世后说的话最多的一天。起初她还有气无力的回他两个字，或者“呵呵”笑两声，后来声音越来越小，小到陆绎都听不见了。

那晚，风很冷，陆绎的怀里更冷。他觉得是这风冻坏了他的姑娘。

那晚，他说尽了好话，许尽了承诺，可她还是走了。

那晚，陆绎成了他熬过重重考验都没有成为的那种人——一个冷血无情的人。

从前有一天，他捡了个宝，后来啊，他把宝弄丢了。

陆绎打了个哆嗦，原是下雪了。

陆府挂满的红绫上，落了雪。像是庆雪归来，泣故人辞。

今夏，你看，你盼来盼去的雪终是下了。

可惜，你看不见了......

无碍，我替你看。

日后，青山绿水，朱楼碧瓦，阴晴圆缺，我都替你看，仔仔细细的看。

等有一天见了你，才能讲给你听。

把湖里多了几条大尾巴鱼讲给你听。

把树上的鸟窝里填了几个蛋讲给你听。

把春风何时吹起柳树的风华讲给你听。

最后，把我有多爱你讲给你听。

［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！！！*＾ワ＾*］

［陆绎去琼花林干啥呢？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合集里的“美人图”哈！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