［绎夏］剪灯芯
鞭炮声和孩童的嬉闹声吵醒了熟睡的陆绎，他睁开眼睛，屋里亮堂堂的，原是点了蜡烛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陆绎开始睡前点灯，或者说怕黑。可这不是他的风格。
陆绎剪了灯芯，躺在床上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，便掰着手指头数着他和今夏相识了多久，相爱的多久，成亲了多久。
一
今夏是前年冬节去的。
那天下雪了。
陆绎赶到时，大雪已经覆盖了今夏全身，露出的，只有遮不住的红。
他赤着双手，扒了半天，手指被细小的石子划破，红色融进雪白之中，与她的血融在一起。
陆绎红着眼，跪在地上，抱起他的姑娘，给她披了一件粉色的披风，紧紧抱着她，企图温暖她渐渐冰冷的身体，不过显然是徒劳的。
陆绎将姑娘轻柔的放在床榻上，温柔的擦去姑娘脸上的雪，用温热的毛巾擦去姑娘脸上的血迹，露出一张苍白可爱的娃娃脸。
他命人在房内点起数盆炭火。炭火暖的人直流汗，可惜床榻上那人却感受不到，也暖不了陆大人结冰的心。
二
大夫把脉时，触上今夏冰凉的手腕，心下便是一凉，却还是认真的把了脉，因为那位陆大人的眼神太过吓人。
“大人，夫人怕是......怕是......”大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更是止不住的发抖，只觉得浑身是汗，不知是被这一屋子炭火热的，还是被那位陆大人吓的。
陆绎沉了沉脸，冷声道：“岑福，下一个。”他垂下眼帘，遮住满目的悲凉，藏在袖口的手，紧握成拳。
那天京城有名的，没名的大夫都被请了过去。却没一个笑着走出来的。
那天，雪下的特别大，孩童们开心的笑着叫着，堆雪人，打雪仗，好不快活。百姓们也十分欢喜，直道明年的庄稼定能长的壮。
只是这雪啊......遮住了太多......
三
两个时辰。京城里的大夫一一把过脉，都直摇头。
陆绎遣退众人，看着今夏看了许久。
半晌才憋出一句，“吃了不少苦吧。”声音参杂着几分哽咽，“撑着走到那里，很疼吧，辛苦你了。”
他跪在窗前，双手紧紧握着今夏的手，将头靠在今夏手上，哭的像个孩子。
岑福站在门外，忍不住红了眼，抬手揉了揉眼睛。
好像很多人都会用这样揉眼睛的方式擦眼泪。他们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。
天都黑了，雪还没停。
风的呜呜声盖过了那位年少有为的佥事无助的哭声。
深夜，那场下了几天的大雪，总于停了。
四
次日一早，陆绎为今夏操办了葬礼，大小事宜无一例外，皆是陆绎亲自指挥办置。
陆绎将今夏抱进那口还散发着颜料味道的棺椁。用手指最后一次细细描绘她脸部的轮廓。随后转过身，听着棺身被棺盖盖起，听着下人将一根根长钉钉入棺椁......陆府安静的吓人。
陆绎松开紧握的手，鲜红的血沿着手指滴落在地面上。
他的温柔，都被那场雪带走了。
陆府从此，再也没有女主人了。
五
自从陆夫人去后，陆大人常常出差，应酬......应酬就少不了要看见那些个人想往陆大人身旁塞女人的恶心嘴脸。
那日，陆绎照常在潇湘阁应酬，他冷眼看着那些人的所作所为，心底更为不屑。
喝茶时余光瞥到一位女子，便移不开眼了。主办这场酒宴的孟坤见此，便挥手要那女子过来。
那女子娇羞的迈着小碎步走到陆绎身前，声音尖细造作：“公子~”陆绎看着那女子，不动声色的握住怀中的匕首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女子脸上划了两刀，一左一右，好不对称。
那女子尖叫一声，双手捂脸，竟害怕的晕了过去。
那一层楼只剩下女子的惊呼声和慌乱的脚步声。众人愣在原地，都不知道这位佥事想干什么。一时间，没有人敢动筷子。
陆绎丢了匕首，起身拍平了衣袖上的褶皱，“孟大人，想来我的手下应该已经在孟大人家中发现了些重要的东西，陆某便不相陪了。这些东西，陆某会如实呈给皇上，孟大人只管在家洗好脖子。”说完，丝毫不管跌落在地的孟坤，转身离去。
夜里，陆绎站在院里，双手背在身后，抬首望着天空，一颗星星也没有，只有一轮弯月，独自美丽。
“其实那女子生的挺俊的。”陆绎喃喃道：“那眉，那眼......皆有三分像你。”
六
那女子，是次日早上才被出门收渔网的渔夫发现的，是死在湖里了，脸上的皮肤被湖水泡的发白，再加上两道刀伤，看着极为吓人。
后来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女子死在那湖中，渐渐的，百姓们都能看出来，死去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与逝去的陆夫人有些像。
终于，没人再带陆大人去那风流之地了。
七
岑福发现，他家大人审问罪犯的方式越来越独特，或者说越来越残忍。有时候连岑福都不看多看一看。
他想，或许夫人带着大人的心一并走了吧。
陆绎知道今夏怕黑，这是今夏过门前，袁母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叮嘱他的，说是睡前要留一盏灯。
有时，陆绎回来要比今夏晚些，今夏习惯性留一盏灯，陆绎回来了就将灯心剪掉，然后搂着今夏一同入睡。有陆绎在身旁，今夏定是不怕的。
如今，点灯的人去了，这灯便由剪灯的人来点，也由那人来剪。
陆绎思索了一会儿，起身将蜡烛点燃，盯着火光看了很久才重新躺回床上。
闭眼时，一滴清泪划过耳畔没入发丝。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。
陆夫人逝世后，陆大人未曾续弦，领养一子一女，皆为幼时被陆大人带回家中，眉宇间隐隐有当年陆夫人飞扬的神采。
陆大人思妻心切，方才过十年，便追其而去。
享年三十八岁。
（新年快乐！大家都注意身体！最好少出门！出门要戴口罩！勤洗手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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