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别

[绎夏]念

这几年北镇抚司的陆大人与其爱妻恩恩爱爱,好不让人羡慕,十年前,听说陆夫人刚进门就怀了,第二年春,诞下一大胖小子,取名叫陆景明。五年前,又诞下一女,取名陆念。


我叫陆念,一看这名就是阿爹取的。因为阿娘根本没有这个文化水平。

念,心上一个今。今,是阿娘名字里的一个字。

我有个哥哥叫陆景明,一看这名就是阿娘取的,听阿福哥哥说,因为阿娘生哥哥的时候正被阿爹逼着看书,刚看到“至若春和景明”肚子就开始疼。本来是该叫陆若春的,但这名字娘里娘气的,阿爹又忙着照顾阿娘,干脆就叫陆景明了。


我小时候常常跟阿爹争床位,每每都能成功,可渐渐长大了,阿爹便一把抱起我,把我送回去自己的房间,我也曾跟哥哥抱怨过,哥哥摸了摸我的头,看着我说:“你还算好的,想当年你哥哥我都是被爹爹一脚踹出来的。”我

心疼哥哥,踮起脚,想摸摸哥哥的头表示安慰。可我哪有哥哥高——哥哥微微弯腰,我使劲儿揉了揉哥哥的头,“景明别怕,以后念念保护你。

那时,哥哥就会开心的抱起我,带我去吃糖葫芦。回家时还会给阿娘稍上几包点心。


因为阿爹很忙,总有事,所以接哥哥下学这种事就交给我和阿娘了。后来我也上学了,就没人接了,阿爹美其名曰:“你们都长大了,要学会独立。”我明白的很,知道阿爹不过是不想阿娘早起,一来一回的接送把自己累着了。

从此上下学都是哥哥牵着我的手,哥哥下学比我晚些,每次下学了,我都会在哥哥学堂的门口等他下学。

哥哥出来时,总会送给我一个暖暖的笑。

哥哥笑起来会露出左边的小虎牙,特别好看,还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。他的手特别暖,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。

回家的路上,哥哥会给我买糖人,会摸摸我的头说:“我们小念念近日跟夫子学了什么呀?”我匆匆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,昂起头骄傲的背出夫子上的内容。每到这时哥哥就会一把抱起我,奖励我一串糖葫芦,还要夸上一句“念念真棒!”


后来哥哥读完书,想跟在阿爹手下和阿爹一起办公,阿娘死活不同意,说是太危险了。阿爹问哥哥:“你要经过重重非人的训练,而且,这份差事太危险,你可想好了?”哥哥坚定的看着阿爹,重重点了两下头。阿爹拍了拍哥哥的肩,没再说话。

第二天,整个家里陷入了诡异的气氛,我虽然还小,但是很明确的感受到爹娘吵架了,很是吃惊,阿爹向来依着阿娘的。


又过了几天,阿爹没忍住,为哥哥向冷战了好几天的阿娘求情,这下可好,一求就直接求到了次日早上。

我看见阿爹得意洋洋的从阿娘房里出来。而阿娘是中午时被丫鬟扶着出来的,我问阿娘是不是阿爹欺负她了,阿娘红了脸,对我笑了笑,叫我不要问。我撇撇嘴,便要去找哥哥。但是没找到,我以为哥哥去书堂了,在去书堂的路上,我遇见了阿爹,我问阿爹有没有见到哥哥。阿爹看了我很久,对我说:“哥哥有点事儿要去处理,可能要好久好久都回不了家。”我问阿爹哥哥去哪了。阿爹用他的大手揉乱了我的头发,给我买了根糖葫芦。那根糖葫芦红彤彤的,不是很甜。


下雪了。

我坐在前年阿爹与阿娘种的琼花树下面,耳边是斗篷上软软的绒毛,这斗篷是哥哥买给我的。

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哥哥了,还怪想他的。我用双手托住下巴,愣愣的出神。

突然听见看门的小厮大喊到:“少爷回来了!少爷回来了!”

我一听那还得了!哥哥回来了能不去迎接?自然不能。

我回了房间,拿出很早就完成的一个小香囊,香囊上歪歪扭扭绣着什么字,模模糊糊间还能认出是个“平安”。我突然觉得送不出去了,阿爹说了,我的女红就跟阿娘一样。

不知道为什么,哥哥一直不说话,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哥哥。

中午吃饭时,我坐在哥哥旁边,哥哥都瘦了,我心疼他,只能使劲给他夹菜,什么好吃的都往哥哥碗里送。

吃完饭我把哥哥拉到自己的房间,悄悄把香囊塞到哥哥手里,“念念绣的不好看,哥哥别嫌弃。”我抱了抱哥哥,哪成想哥哥一把抱紧我,我听到哥哥压抑的哭声,吓了一跳。

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急的要哭出来,我拍拍哥哥的背,“景明不怕,以后念念保护你。”哥哥抱着我哭了很久,这句话我也说了很久。


自那天后,哥哥便换上了蓝色的锦衣卫的服装,与阿爹一同办公。

哥哥回家时总要带点伤,阿爹给哥哥送药,阿娘担心的半夜睡不着觉。我呢,就常常去哥哥房里给他上药。


那天,阿爹和阿娘一同出差,南下去扬州查案。哥哥也跟着去了。

家里只有我一个人。大杨叔叔和敏姨一齐搬到我家来照顾我。杨叔的手艺那是没话说,但是我更喜欢敏姨做的鸡汤。一喝就是一大锅,杨叔都说我跟阿娘特别像。


这天,阿爹他们回来了,哥哥夺门而入,捂住我的眼睛,那只手有些颤抖。

我透过指缝瞧见阿爹怀里抱着什么人,那人的手垂下来,露出手腕上的手链,那手链红的人心发慌。

我知道那人就是娘亲,这手链是阿爹送给阿娘的定情信物。

我又叫又喊,叫着“哥哥放开我!”,喊着“我要阿娘!”可是没人理我。那天,琼花树的花瓣落了一地,没人去扫。

我那时才八九岁,就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死别。


阿娘下葬后,阿爹操办了葬礼的一切事宜,一句话也不说。我看见他站在那棵琼花树下许久,最后下令砍掉。

我哭着抱住那棵树,求阿爹不要砍。哥哥红着眼拉住我,轻声哄着我:“念念乖,哥哥带念念去吃糖葫芦......”

.......

我还是被哥哥抱走了。

我又哭又闹,哥哥紧紧抱住我,陪我哭,在我耳边说:“念念不怕,以后哥哥保护你......”我哭也哭了,那也闹了,终是撑不住,沉沉睡了过去。

醒来时,房间里的门窗被关的紧紧的,一丝光也透不过来。

我来不及穿鞋,匆匆跑到门口,那棵树还是被砍掉......不,被挖走了。连落下的花瓣也被人扫的干干净净,一点痕迹都没留下。像是从未来过。

整个府邸安静的诡异。

我跑遍了整个陆府,在大门口找到了阿爹。

阿爹看见我,笑了笑,问我:“念念啊,你娘怎么还不回来啊,是不是又迷路了。”我哽咽着抱住阿爹:“阿爹不怕,以后念念保护你。”阿爹抱着我,竟是哭了。


阿娘去后,阿爹没再续弦,我跟着阿娘的脚步,进了六扇门当差,哥哥跟着阿爹办差。我们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,家里便常常没个主人。

我及笄时,才算团聚了一回。

阿爹看着我,喃喃道:“这双眼睛,真真是像极了今夏。”

那时我才明白,我们并非是忙,只是怕触景生情。

我爹,乃北镇抚司四品佥事陆绎。

我娘,是唯一让我爹铁树开花的袁今夏。




可惜......

此缘,天妒......






陆绎与儿子并肩站着,看着两座靠在一起的坟。

“这小丫头片子,还真护了咱们两个大男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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